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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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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天氣預報》結束之後, 電視劇開始之間的那段時間,是最為寶貴的黃金時間。

以往都是紫金科技的各種產品輪番登場, 今天卻換成了

“寶寶今天吃了什麽呀?”

“牛肉、白菜, 還有太陽神……”

BGM起: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的愛天長地久……

又過了一個三株口服液的宣傳,才是紫金科技的游戲廣告。

“最近怎麽廣告的時間段都往前後移了?“安夏看電視的時候, 發現以前自家的廣告時段都在黃金時間, 現在卻往前或往後移了半個小時左右。

別看只有一個小時,廣告價格就能差不少。

市場部負責人回答:“最近幾個好時段都被保健品搶了。”

人們對健康的追求實在是相當的執著, 剛剛才能吃飽飯幾年,就已經惦記著長壽健康。

太陽神、三株……還有後面的生命核能、生命一號、中華鱉精,都是這段時間的佼佼者, 天天廣告輪著刷,小孩子都會順著唱幾句。

這幾天,此前請紫金科技把推演過程做成游戲,請廣大游戲玩家做為人力運算的某研究院專家又來找安夏, 說他們在做對抗流感的新藥。

聽說紫金科技有了雲計算, 想了解一下加速的可能性。

安夏順便問他們對於保健品的態度,這位科學家說:“跟別人我不敢說,怕人家說我是嫉妒。不過跟你可以說實話, 只要沒有吃過量, 稍微吃吃,也不會對身體有什麽不良影響。”

“那不就跟感冒吃黃桃罐頭一樣?”安夏笑道。

他點點頭:“算是吧,稍微補充一點維生素C, 又甜絲絲的, 讓喉嚨舒服一點, 只要不吃得太多,就沒有關系。”

為研究所提供病毒與藥物的研究並不賺錢,安夏同意接這單生意是因為嘗試性的工作,以前從未有人做過,第一個做且成功的人,只要稍加宣傳,就很容易出頭。

現在雖然還沒有很成功,但是已經有國外藥企曼恩制藥找上門,詢問合作的可行性。

曼恩制藥主做針對心腦血管方面的研究,做藥這種東西,本就是與天意對抗。

在投入大量的時間和金錢之後,一無所成的事情屢屢發生。

四年,曼恩制藥將代號UK-82480分子選入心絞痛藥物的研究,但是很遺憾,失敗了。

前期投入了那麽多,在宣布失敗之後,項目組還是舍不得,想要做最後的掙紮,看看有沒有可能把死去的研究從地裏刨出來,萬一詐屍了呢?

安夏默默地聽著公司代表的話,心裏在走神,暗暗想著:“這刨出來要是能活的話,那還是原來的那個嗎?不是僵屍嗎?算另一種生物了吧……”

當然面上沒有露出來什麽,安夏臉上表情與語氣都透著:“我支持你們,相信生命的奇跡!反正成不成,你們都得給我實驗費。”

不抱希望的甲方挺好,做砸了是意料之中,成功了是意外之喜。

原本安夏的期待是使用購買的銀河II號大型計算機,跑得快一點,結果完全無法在這個環境上應用。

還是得靠雲計算中心來解決這個問題。

剛剛走馬上任的雲計算中心負責人,還在忙著指揮工人把裝修垃圾處理幹凈,忽然就接到任務了,他一臉懵逼:“這麽快?”

人工智能參與藥物研發的事情,自然要大力宣傳,曼恩制藥與紫金的合同簽訂之後,外界對公司的估值又上一個新的臺階。

許多大型藥廠也都來咨詢,是否可以把自家的研發工作交給紫金。

在他們的心中,只要把“我想做一個殺掉XX細菌(病毒、真菌)的藥——“計算機就會吱吱嘎嘎自動生成一個化學分子式,甚至還會告訴他們,哪些化合物、草藥,如何配制,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安夏:“……”

計算機但凡有這本事,連炒股都可以讓它代勞了。

錢要賺,但是有些錢真的賺不著。

安夏對一個非常想跟紫金簽合同,還說不管價格如何都願意做的制藥公司總經理說:

“完全由計算機模擬肯定是不夠的,人工智能算法也是需要經過人的經驗訓練,還有實驗室自動化技術的配合,沒有真實的實驗數據,無法建立計算機模型。

舉個例子吧,如果弗萊明是個人工智能,它只會把培養皿裏的菌落和青黴素一起倒掉,因為這不符合它的認知。

人腦可以將不同的經驗串連在一起,觸發新的靈感與想法,AI是做不到這一點的。要是能做到,它們豈不就變成人了。”

“總的來說,就是一個試錯的過程,計算機可以快速的犯錯,並快速確認這條路走不通,而不是指望它能自己發現什麽。”

好說歹說,總算是降低了這些制藥公司的預期。

他們本來想的是使用計算機跑研發,連試劑都不用買,也不需要太多的人,簡直就是無本萬利。

現在一聽,才知道,想得太簡單了。

此時大多數公司並不具備研發突破性藥物的能力,不是買別人的專利,就是稍稍做一點點改動。

根本用不著人工智能協助試錯。

藥廠的人熱熱鬧鬧的來,又熱熱鬧鬧的走,一張合同都沒留下。

剛送走一個,一個以前就認識的公司老板與安夏聯系:“安總今晚有空嗎?我約了幾個人,其中有幾個銀行的行長,說想認識認識你。”

公司跟銀行之間的關系頗為微妙:

公司需要貸款的時候,公司求著銀行。

銀行想要拉存款的時候,銀行求著公司。

公司想要貸款的時候,銀行可能不想放給他們。

但是銀行也有自己的放貸任務,不然錢放在金庫裏是不會自己生出利息來的。

晚上,高朋滿座,邀請人向安夏介紹在座的來賓。除了幾位銀行的行長之外,還有一位客人比較令人意外。

“他是我小舅子姚華,開了一家保健品公司,那個公司的名字叫長生保健。”

旁邊的人連聲誇讚:“這名字起得好!一聽就想買!”

還有某位行長帶來的助理酸文假醋地念了一句:“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好兆頭,好兆頭啊!”

安夏對這個名字的第一反應是……哦?跟高老板搶地的那位啊。

姚華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出頭,看起來很規矩,很老實,就連笑起來也充滿著真誠,讓人看著就覺得可信度很高。

他端著酒站起身,說道:“在各位面前,我就是一個小學生,還要各位長輩、領導多多提攜。這杯我先幹了。”

說罷一仰頭,便將二兩一杯的白酒喝了個底朝天。

一旁有人忙說:“別喝得這麽急,快,吃幾口菜。”

姚華放下杯子,對他說:“沒事,來之前,我吃了一片金樽護肝片,今天可以敞開喝個盡興。”

在座的人常年與酒桌文化打交道,躲酒方式大同小異,不是讓手下代喝,就是想盡辦法假裝喝酒,或是表演一杯倒。

可以護肝的藥,對他們來說是剛需。

眾人都開始關心護肝片,繼而又聊到當下的保健品市場,姚華一句話,就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安夏對保健品的興趣不大,便小聲與身旁的一位行長聊起了最近的貸款手續、條件和利率優惠的問題。

姚華被一眾人圍著問長問短,他的眼睛也沒有漏……

掉安夏這邊的動靜。

等安夏跟行長的談話暫告一段落的時候,他便說:“我們公司的保健品原材料 ,都是純天然無汙染的大山裏野生的中藥材,土好水好空氣好,那裏還有個長壽村,村裏的老人起碼能活到九十以上,一百多歲的也非常多。”

然後,他轉頭看著安夏:“安總去過,還住了幾天。是吧,安總覺得那裏怎麽樣?”

安夏忽然被點名,楞了一下:“嗯,我去那邊的度假村住了兩天。”

“還有度假村?”有人問道。

姚華說:“對,我們在那裏建了一個度假村,打算以後請我們的重要客戶去親自體驗一下田園風光。”

“我今天來,也是想跟各位領導匯報一下,這個度假村是股份制的,各位領導如果有需求的話,可以考慮投資。我們非常歡迎。”

“哦?怎麽投?”有人表示了興趣。

姚華介紹道:“就是購買原始股份,度假村是我們公司的一部分。到時候分紅,就根據我們廠的盈利來進行分紅。”

度假村在山裏,地價便宜,蓋房也便宜,原始股的價格也極其便宜。

分紅卻是按保健品廠的盈利分紅?

那豈不是買棵大白菜交給廚師,然後免費得到了開水白菜?

安夏一瞬間就反應過來,請各位行長投度假村的股份是假,事實上,就是用分紅來賄賂他們。

席上還有人沒理解,對山裏的度假村的盈利能力表示懷疑,擔心會反過來影響藥廠的盈利。

姚華笑道:“還有其他幾位領導也投了我們度假村,他們親自去考查過,說那個地方確實需要發展,他們會為長生保健品提供充分的政策扶持。以後我們廠的盈利情況 ,完全不是問題。”

話說到這個份上,要是再不明白,也就不配坐在這個酒桌上了。

眾人心照不宣地笑笑,一起「為提高山民的生活」而喝了一杯。

姚華轉頭看著安夏,笑著問:“安總要投嗎?”

那個所謂的度假村,它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往外送錢。

不管那個度假村實際上是一片青青草地、魚塘。

哪怕是一塊墳地,也不會影響這個屬性。

“我?”安夏笑道,“那個度假村有多少股?姚總……夠分嗎?”

她與姚華非親非故,藥廠也沒有什麽求著她的事情,完全沒有必要把一份好處分給她。

“難得安總對那裏的印象那麽好,說明有緣啊。”

安夏笑道:“我還是喜歡在證券交易所裏炒炒股票,暫時沒有進軍房地產行業的打算。”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股份的意義,不理解安夏為什麽不願意要。

介紹安夏來的人對她說:“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雖然可能沒有這幾年交易所裏那麽暴利,不過很快就能回本。”

“哎,我就喜歡暴利。慢慢賺沒意思,就不參與啦。”安夏向他舉杯,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第二天中午,安夏去找陸雪說出書的事情,她驚訝地發現有幾個年紀頗大的人,有說有笑,拎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了。

剃須刀、手電筒、一套鉗子工具、鋼筆……

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兜挺貴的零食。

“他們這是去逛百貨商店了?”安夏不理解。

可是現在剛剛到午休時間,這種吃皇糧單位裏的老幹部上午不好好上班,她能理解,可是……集體逛百貨商店是什麽操作?

難道今天百貨商店五折?或者更猛一點,零元購?

陸雪壓低聲音對她說:“是從醫院開來的。”

“什麽病會開剃須刀啊?”安夏知道做有些手術之前,需要「備皮」,也就是把需要下刀地方的毛發都……

剃掉……

難道……這個時代的醫院,讓患者自己回去備皮?

可是剛才看見好幾個人的網兜裏都有剃須刀誒……難道是集體做手術?

剃須刀是為了備皮,手電筒是為了什麽?怕正做著手術的時候,突然停電,讓患者自己打燈照著嗎?

見安夏一臉茫然,陸雪說:“你們牡丹廠以前不是也有嗎?公費醫療啊。”

“哦,從來沒用過。”

去年開始,城鎮職工醫療保險剛剛試點,大多數地區的人還在快樂地享受著公費醫療。

每天可以固定開XXX元的報銷藥,普通人是一檔、退休人是一檔、離休幹部是最高檔,產生的許多費用全報銷,連人參鹿茸阿膠都能開。

此時很多地方醫院的藥房裏,會出現各種神奇的東西。

有些藥房裏就這麽大大方方地擺著幾大排電飯煲。

拿著醫生開的處方,這麽一劃賬,電飯煲到手,國家報銷。

還有一些地方,不敢這麽囂張,但也自有生財之路。

醫生的第一個問題:“哪裏不好啊?”

如果來者說自己是老毛病了,不需要檢查,醫生的第二個問題就是:“那你想吃什麽藥啊?”

只要來人能報出名,只要藥房有,他們就敢開。

對不對癥不要緊。

來人用公費醫療刷了免費的藥,轉手就可以低價賣給沒有公費醫療的人。

不拿白不拿,大家得了實惠,只有國家財政吃了大虧。

此時只要能擠進醫院的藥房,哪怕是電風扇,都可以以身體降溫器的名頭被寫在處方上。

無數保健品也懷著美好的夢想,努力想要擠進這個由國家買單的市場之中。

長生保健也是其中之一。

只要敢吹敢想,要錢的保健品都能賣得出去。何況是有國家買單的。

安夏看著他們,又想起許多年以後,很多人羨慕地說國外都是免費醫療,心中不由無限唏噓。

如果不是現在這麽多人往死裏薅社會主義羊毛,說不定醫療保險的改革還沒這麽快。

陸雪非常大方的請安夏吃飯,他指著食堂的十四個窗口:“想吃什麽,盡管點!”

身旁有熟人經過,驚訝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小陸怎麽突然大方起來了?”

再一眼看到了安夏,眼睛忽然瞇了起來,彎成了一個拱形,嘴巴幾乎變成了V字。

安夏仿佛看見他的頭頂上飄過一行字:誒嘿嘿嘿……我看到了大八卦。

“你們慢聊。”熟人抓著飯盒,一溜煙地跑了。

安夏與陸雪打了兩份飯菜,在窗邊單獨的雙人桌邊坐下。

“你在你們單位的名聲,是死摳嗎?”安夏問道。

陸雪一臉的無辜:“我只是比較節省。”

節省的意思就是一年四季只穿單位發的衣服。

只用單位發的日用品,只用單位發的這這那那……單位不發,他就不買。

“再說了,我這樣也挺好的啊,去年幾次要求每個人進行自我批評和清查行動,人人過關,每個人都要交待自己買的稍微貴一點的東西的來源。都沒人理我,我剛進去,他們就讓我出去了。”

陸雪眨眨眼睛,還挺得意:“我全身上下都是單位發的東西,連住的地方都是單位宿舍,連一輛自行車都沒有,確實也沒有東西好交待。”

“哼哼,他們沒去你宿舍看吧,說不定你的床底下、冰箱裏都是錢呢,地板都是錢堆的。”

“啊?那我冒那麽大的風險,弄這麽多錢,不吃不穿不花,圖什麽啊?就聞那個味兒嗎?”

“說不定呢。”安夏笑嘻嘻。

陸雪骨子裏就是個科技

宅男,就算調到商務部,他也秉承著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的精分式工作態度。

不管下班後的某個宴請是不是合規的,他都不想去,一心只想回宿舍裏玩計算機,或是去安夏家裏玩計算機……

久而久之,同事們都知道此人「對錢,不感興趣」,對權,興趣也不大。

不愛吃不愛穿,不愛交際應酬。

給他一臺計算機,他就能坐在那裏,一天都不動彈。

一看就是「非我族類」,有些事情,也就不帶他一起,更不會讓他知道。

比如,第二年某位同事調任廈門,帶著原來玩得好的同事一起發財,完全沒有想到陸雪。

人家房有了,車有了,陸雪還傻呵呵的什麽都不關心。

六年後兩個同事上了死刑名單,其他的一群有期徒刑加雙開,與他們同一個辦公室的陸雪碩果僅存,他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被腐化的。

安夏就希望陸雪保持現狀,千萬不要變。

吃完飯,安夏與陸雪肩並肩在水池邊洗飯盒,又聽到了一個人向陸雪打招呼。

是陸雪的上司,此時他曾與紫金科技打過交道:“你是……安夏吧?你好你好。你們公司現在越做越大啦。”

“托福托福,都是時代給予的機會,還有各位領導的關心。”

領導看了看陸雪:“哎,什麽時候結婚啊,記得要提前打申請,我好安排別人替你的崗。”

“沒事,您盡管安排他,該出差出差,該寫材料寫材料,千萬不要因為我而放過他。”安夏笑著說。

“我們結婚,那還不快的很,中午請半小時的假,去民政局領個證不就得了。”

“啊?你們不辦酒啊?”

“沒錢,不辦了!”安夏非常堅決。

“那怎麽行!”領導真的相信了,他對陸雪說:“結婚一輩子就一次,不能草率,你要是實在沒錢,跟我說,我借你。”

陸雪趕緊解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還是存了點錢的。我平時工資都不用……怎麽會沒錢呢。”

等人走了以後,安夏湊在陸雪身邊偷笑:“你們領導真好,不像我,沒人疼沒人愛。”

“你有我呀。”陸雪用手指對著她的臉彈了幾滴水珠,被安夏反手抄了一捧水,兜頭潑上去,胸前濕了一片。

陸雪:“……”

安夏:“不好意思,本能反應。”

濕成這樣,也只能回宿舍換。

走進宿舍樓,安夏就看見另一個人也拎著一兜東西回來了,裏面裝著幾個熟悉的盒子。

這不是長生保健品公司的那個什麽什麽護肝片嗎?

那人見到陸雪先打招呼:“喲,陸哥,難得見你中午回來啊,這位是嫂子?”

“還不是呢。”陸雪掏鑰匙開門。

“那還不快了嘛。”他笑著說,又掏出一盒金樽護肝片:“要是想要孩子,就得少喝酒啦,要護肝,這個我剛拿到的,分你一盒。”

“哎喲,這得多少錢啊?”

“不要錢,人家送的。”

“還有這好事?”

“是啊,這個公司的人送給藥品管理局的,一大箱呢,說要是吃著好,再送些。我朋友剛好在旁邊,也收到了十盒,就給了我四盒。你們忙啊,我回去睡覺了。”

說著,他便哼著歌,拎著剩下的幾盒往自個兒屋裏走。

安夏心念微動,按住了陸雪想要掏鑰匙開門的手,示意他先把盒子打開。

陸雪不明所以:“你現在就要吃啊?”

等打開盒子一看,陸雪也驚呆了。

好幾撂人民幣放在盒子裏,紙鈔上的四個偉人頭像靜靜地望著前方。

安夏當機立斷,把盒子原樣封好,加快腳步追上去:“這個我們不能收,我看過,藥店的價格挺貴的呢。”

“不要你們錢!”同事不明所以。

安夏微笑著對他說:“其實我們家陸雪最近在吃別的藥,跟這個藥性有點犯沖,他不好意思跟你說。”

“哦,這樣啊。”同事茫然地點點頭,把那盒藥收了回去。

進屋之後,陸雪沈默半晌,然後嘆了口氣:“幸好有你在,不然我收了這盒錢,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

“你認識什麽特別鐵骨錚錚的紀委人士嗎?”安夏問道。

按道德規範,遇上這事,應該積極舉報。

但是這年頭,被舉報的人全然無事,舉報人被打擊報覆的可太多了。

此時又沒有客戶端小程序,可以直達天聽。

陸雪搖了搖頭,他連自己的領導都不愛搭理,跨部門這種事情,那就更不可能了。

“要是你的良心過不去,就寫個匿名舉報信吧。至於是被壓下來,還是真的能起到作用……各安天命吧。”

這些道理陸雪都懂,他沈默地點了點頭。

“快把衣服脫下來,地,冷不冷啊?”安夏伸手替陸雪把外套和襯衫都脫了下來,順手重重摸了兩把。

“坐了這麽久的辦公室,居然還有胸肌,真是意外。”

陸雪知道她是在逗自己開心,便放下剛才的不快,驕傲地挺起胸:“看不起誰啊,我好歹是我們籃球隊的前鋒。”

“嘖,一米八就能當前鋒,你們這個籃球隊不行啊。”

“是一米八五!”

換完衣服,安夏和陸雪就各自分開了。

回到公司,王嬌嬌告訴安夏:“長生保健的姚華在等你。”

安夏有些意外,他來幹什麽?

總不會是也想給我塞幾盒錢吧?

“安總,你好。”姚華還是那副老實誠懇的模樣,見到安夏就忙不疊地伸出手來,顯得非常的謙卑。

“姚總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姚華滿臉堆笑:“確實有一件事,得求安總幫忙。”

他拿出一份資料遞給安夏。

那是一份試驗計劃。

“我想請貴公司幫我用計算機完成一些實驗。到時候只要讓我們拍幾張照片,出幾份報告就可以。”

安夏對醫藥一道實在不通,她只能看出這份資料裏沒有夾錢。

她問姚華:“你們公司不是賣保健品的嗎?也追求這麽強的療效嗎?”

“安總此言差矣,保健品畢竟不是日常的飯菜,只追求果腹即可。如果保健品毫無用處,那麽很快,就會被更新的,更有沖擊力的概念所取代。

太陽神也好,三株也好,在我看來,賣的都是概念,大多數消費者都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區別。

大多數人能看見的,也就是孩子愛吃飯了。對於一個在生長發育期的孩子來說,只要身體沒有病,增強一些運動,餓得快,是很自然的事情。”

姚華身子微微前傾,這是一種積極想要分享的態度。

安夏也同樣如此,她不是想與姚華達成合作,只是特別想知道,他的葫蘆裏賣得到底是什麽藥。

“我還以為,姚總的目的只是能進入藥房,沒想到,這麽認真。”安夏笑道。

“現在已經有的保健品,在央視做過廣告的,就有五個,另外有十幾家在各省市電視臺和報紙上打廣告。

據我所知,至少還有四十多家企業的在等待申請營業執照。

我投入大筆的公關廣告費用,不是為了只賺一次,想要長久的做下去,那就必須要有真材實料。像別的公司那樣,用面粉兌白糖,是走不長遠的。”

安夏微微點頭,讚同他的觀點。

就算是現在醫院藥房能隨便開,消費者也得從那麽多牌子裏挑一個,不然一天光吃保健品就飽了。

不然腦白金裏也不會放褪黑素,廣州還曾查獲一批「祖傳秘方純中藥」涼茶店,往涼茶裏面放撲熱息痛。

“還有,這次的實驗計劃,並不完全是保健品。我還打算開一家制藥公司,主要研制疫苗類的產品。

現在孩子生下來就要打「百白破」疫苗,到了幼兒園要吃糖丸,大了還有甲肝乙肝流感。

還有出國人員,黃熱病疫苗、霍亂疫苗……都是在公費項目裏的……這是一個龐大的市場,現在醫改已經開始,將來醫院開藥必定不會像現在這麽輕松。

老百姓會更加偏向於打疫苗不得病,而不是得了病之後再吃藥治。”

姚華侃侃而談,將未來的市場想得十分清楚。

“我們公司剛剛成立,研發能力與那些大公司沒有辦法比。所以,才會希望貴公司先進的計算機技術可以幫助我們排除大部分的錯誤選項。”

“姚總對人工智能系統了解很到位啊。”

“幹一行,愛一行,就算我做不成專家,至少也要稍微了解一下,免得雙方的認知差距過大,無法達成共識,浪費時間。”

“姚總深思熟慮,想得十分周到,我見過的不少藥廠的人,他們懂藥,但對計算機一無所知。”

姚華看著安夏,眼中充滿了探究:“計算機行業是前沿科技,就在幾年前,還是高級知識分子才能接觸到的東西,安總第一次接觸到,是什麽時候?”

“1988年,去深市參加的培訓。”

姚華點點頭:“安總真的是這個時代的佼佼者,短短四年的時間,就已經把公司做到這麽大。

我認識許多抓住機遇,第一批下海的人。他們雖然有膽識,但是卻能力不如安總,到現在做的最好的人,也沒有安總這樣的成就。”

“哪裏哪裏,運氣而已。”安夏坦然接受了姚華的稱讚,對她來說,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沒什麽好得意的。

姚華接著說:“未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保健品和醫藥,一定會成為社會焦點,國家的醫保試點,就是吹響改革的號角。安總是否有興趣參與呢?”

“可是,我不懂藥呀?就算臨時學些皮毛,也無濟於事。”安夏笑道,“我從來不做那些我完全看不懂、不理解的東西。我怕被人騙。”

“安總謹慎。”姚華邊說,邊認真點頭,就好像安夏是他眼裏唯一能看見的光。

態度絕對端正,連陸雪、王嬌嬌和陳嘉都比不了。

他們仨還有走神發楞的時候。

如果讓姚華進入政界,憑他做事認真,態度又端正,拍馬屁也拍得恰到好處的水平,晉升速度絕對會像坐火箭一樣。

幸好他不是……不然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

“姚總對制藥和保健品情有獨衷,莫非是家學淵源?”安夏問道。

姚華點點頭:“我的父親,是化學教授,我的母親,以前是個赤腳大夫,在村裏給人看病。我父親被打成「白專」,下放到農村,遇到我母親。”

哦,知青與村花的故事。

“後來,我父親得到了回城的機會,可是我的母親卻拿不到進城的指標,永遠留在了村子裏。她希望我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我始終沒有忘記她對我的教誨。”

安夏好奇:“那你是被你父親帶回城的嗎?未成年兒女有回城指標?”

姚華搖了搖頭:“不,沒有,我是自己考進了大學,才換了城鎮戶口。不過,我的父親一直有對我進行資助和教育。否則,以我當時所處的環境,我永遠也考不上。”

“嗯,有一個化學教授父親,應該能得到比別人更多的指導吧。難怪你現在做這行。”

姚華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安總願意幫我開發嗎?”

“哦,只要價錢合適,為什麽不呢?”安夏笑道,“只不過,我們公司裏就沒有一個懂藥的……”

“這不是問題,我會提供詳細的數據,貴公司只要把數據輸入,然後按照程序把所有的數據跑完就行了。”

聽起來,姚華是把紫金科技當成單純的大型計算機了。

“其實,我也想過,只租借你們的雲計算中心。但是,我們公司,懂藥的人很多,對計算機的認知。

哈哈,可能還沒有安總你對藥的認知多。要是程序停了,他們可能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所以,這事還得靠專業的人來做。”

姚華說得很到位,安夏點點頭,她叫來劉佩佩,草擬一份運營合同。

合同裏註明了雙方的權利與義務,姚華翻看時,眼睛掃得很快。

只有在最後一頁的某一段,停留的時間略長了一些。

那一段是特別申明,如委托方進行的是違反中國法律的行為,紫金將會馬上停止合作,並報警,且無需承擔任何責任。

他的眼睛微微動了動,在其他地方提出一些意見,要求重新擬定。對於這一點特別申明,沒有進行任何改動。

痛快地簽下了名字,並蓋章。

安夏卻沒有這麽快,而是將兩份合同都遞給了王嬌嬌:“拿到法務部確認一下。”

她微笑著對姚華說:“這份合同等我們的法務確認過之後,就可以生效了。”

“安總確實很謹慎。”姚華也向她揚起一個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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